第393章 乱拳

第三百九十三章 乱拳

邱晨醒来不过是想赖会儿被窝,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番嘟哝。

旋冰因为在外屋,声音也不高,嘟哝的声音传进来听得不是很真切,隐隐约约的,邱晨也听了个大概明白。特别是这一句——

两个狐媚子……赶不上夫人一根头发丝儿!

或许是旋冰气恼的很,这一句声音没控制住,让邱晨听了个清楚。

听到这句话,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瞬间,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神态自若地躺在被窝里,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种钝钝的气闷和痛楚从心底升上来,钝钝的,很缓慢,却一点点侵袭着整个心脏,心脏麻木着钝痛着,仿佛连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虚的,是实实在在的心跳乏力,邱晨甚至感到了一阵窒息,脑袋莫名地空洞一般,木木地昏沉起来……

不!秦铮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念头在混沌空洞的脑海里升起来,让她一个激灵醒过来。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大量的氧气输入让她的身体好受了些,脑子也越发清明起来。

邱晨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小腹,这里以为刚刚的窒息感,有些微的收缩,她甚至能够感受到手掌下肚子里硬硬的紧张感,她有些心慌,却只能努力做着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精神,乃至身体,努力让紧张的身体肌肉放松下来。她不能伤了自己的孩子,这不但是秦铮的孩子,更是她邱晨的孩子!作为母亲,她有义务保全他(她)不受到伤害!

躺在**,邱晨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好一会儿,手下的肌肉才放松下来,硬硬的感觉不再,她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

吁出一口气来,邱晨默默地开始思量。

不管旋冰嘟哝的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管是不是可以扭转,她还有自己的产业,还有自己的家,她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包括肚子里的这个,还有阿福阿满,然后……

然后,就要看秦铮的了!

若是仍旧一心,她也不必害怕,要斗便斗!

若是,秦铮违背了誓言,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那就更简单了,她早就说过了,若是无情我便休!

大脑开始思考了,想开了,心里通透了,之前那股子窒息感没有再出现,至于,那一直未去的钝痛感,却一直在!

又平躺了一会,觉得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邱晨这才缓缓起身。手撑着身体做起来,用力的刹那,胳膊一软,竟感到一阵实实在在的无力。呵,邱晨轻笑,她还是有些盲目的自信了,刚刚那一阵窒息和一直持续的钝痛,仍旧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身体的无力感说明了这些!

略略顿了片刻,积攒了些力气,邱晨起身下床,也没有叫丫头们,自己穿了鞋子。

旋冰在屋门口来回打转儿,承影却一直关注着内室的动静,邱晨下床的声音很轻,却仍旧被承影听到了。

她扯了旋冰一把,然后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迅速地收敛好脸上的表情,匆匆走进了内室。

邱晨已经穿好了鞋子,正往净室里走,两个丫头进来,有些慌乱地曲膝行了礼,然后旋光低着头,也不敢看邱晨,匆匆进了净室备水,承影则扶着邱晨道:“夫人,这一觉睡得好……早上,侯爷出门时嘱咐了,不让我们叫起……侯爷说午饭回来用……”

一贯沉稳自持的承影也觉得有些无法面对邱晨的目光,说话舌头仿佛都僵硬地不受控制了,好好地一句话,让她说的支离破碎。

邱晨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道:“我没起来,松风院那边怎么安排的?”

承影低着头,回道:“陈嬷嬷带着林嬷嬷和月桂过去了。”

邱晨应了一声,不再问什么,走进净室,借着旋冰备好的水开始洗漱。

洗漱完了,回到内容,邱晨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她挑了一点点未加任何香料的乳液拍在脸上,邱晨望着镜中的容颜,虽然没有傅粉上妆,皮肤却仍旧莹润透亮,白皙无暇,没有出现很多孕妇脸上那种斑块,整张脸除了稍显白透的有点点儿过之外,再无任何瑕疵。

闺女打扮娘!

莫名其妙地从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邱晨垂着眼睛,手掌抚上已经稍稍隆起的小腹。肚子里揣着的这个是女儿么?会不会跟阿满一样调皮捣蛋活泼好动呢?还是那种文静安然的小姑娘呢……

简单地绾了个抛家髻,邱晨破天荒地主动挑了一支赤金嵌宝金蟾戏莲簪子和一支赤金嵌宝蝈蝈兰花簪子,也没用承影动手,自己照着镜子专注地攒到发间,左右看了看,又取了那支赤金嵌翠叶步摇攒了,左右看了看,又一一取下来,从妆奁匣子最底下翻检出一支金星紫檀木大云头簪子攒了,再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换了一身碧水绿的无袖褙子,一条象牙色的十六幅挑线绫裙子,通体上下素淡的没有半点儿艳色,乌鸦鸦的发衬着白皙皎洁的肌肤,还有秀美清丽的容颜,竟没有半丝寒酸之意,反而透出一股子难言的清华之气来,让人无法轻视,只能仰望!

“传饭吧!”邱晨回身,淡淡地吩咐。

承影和旋冰都是一怔,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恭声答应着,跑去门口吩咐下去,片刻,就有小丫头拎着食盒送了早饭过来。

寂静无声地吃了早饭,虽然食之无味,邱晨却仍旧强迫自己吃了跟平时无二的食物下去。

吃好了,漱了口,邱晨抽出手帕来擦了擦嘴角,起身道:“走,带我去看看吧!”

承影和旋冰正在收拾碗筷,乍听这话,两个人都是身体一僵,手一抖,几乎将手中的碗筷扔出去。

夫人没有明白地说什么,但她们却清楚,夫人已经都知道了!

旋冰有些担忧紧张地看向承影……夫人早上一直在睡觉,并没有出屋子,这期间也没人进来说什么,那么夫人得知事情的渠道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之前不忿时嘟哝的几句话!

想到有可能是自己的犯了错让夫人生气,可能影响到夫人跟侯爷的关系,甚至可能影响到夫人腹中的孩子……旋冰就觉得悔愧万分,惊忧万分!若真是那样,她会恨死自己!她万死不足以抵其过!

邱晨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个丫头,抬脚就往外走。承影瞥了旋冰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跟了上去:“夫人,您稍等片刻,我去叫亮轿过来!”

邱晨没有做声,只回头瞥了承影一眼,就让承影成功地噤了声。亮轿每日都会在正院门口等待,以便出行,这是邱晨前两天调整人员时刚刚改定的规矩。承影说什么找亮轿,无非是想着拖延时间,找个替她劝解的人来……比如陈氏,在比如林氏、汪氏!

“奴婢,奴婢知错,但夫人您还是稍等片刻,待奴婢去门口吩咐她们备好了,您再出门不迟!”承影顶着压力仍旧尽力劝阻着。

邱晨轻轻地叹口气,摇摇头道:“你这是作甚,我就是去看看罢了。府里就我一个人,难道我不出面,就那样晾着不成?若是吵闹起来,丢的还是咱们靖北侯府的脸!”

听邱晨如此解释,承影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微微哽着声音,承影再次劝道:“那种人哪配夫人亲自过去,您只管吩咐,奴婢们去也就处置了!”

邱晨微微扬起脸,透过高大的院墙看向那有些阴沉的天空,喃喃道:“人生无贵贱,再高贵的人,也有不得已低头的时候!”

那样素淡清瘦的身影,哪怕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也丝毫不显臃肿……神情寂寥萧索,微仰着头,目光迷茫伤感,看向遥远的天际……刹那间,承影控制不住地泪水夺眶而出,不知不觉淌了一脸。

邱晨凭空眺望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回头,看见承影满脸的泪水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个丫头,哭个什么劲儿?擦把脸,陪我走一趟!”

正拿了块帕子要递给承影,旋冰从屋里快步走出来,来到邱晨身前噗通一声跪倒,急声道:“夫人,请准许奴婢随您一起去!奴婢知道错了,等回来,夫人要打要罚,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邱晨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旋冰,暗暗叹息了一声,道:“你这丫头……起来吧!”

这是不予追究了?旋冰抬头看了看邱晨,随即一脸欣喜地磕了个头,这才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

一边往外走着,邱晨一边在心里琢磨。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诚王和齐王一手糖一手大棒地威胁利诱,若是秦铮,这个节骨眼儿真不好得罪那两位,但她一个女人……又是一个出身山村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泼辣些不讲理些,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就是女人争风吃醋,胡搅蛮缠,跟男人们的朝堂之事影响不大!

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罢!罢!罢!她就舍了这虚妄的名声,把那两位王爷的胁迫利诱给打回去,也值了!

二门外,为了便于停车停轿,有一个比较阔亮的院子,院子中央用青砖铺地,只在四围院墙跟下种着十几株高达十几张的银杏树,树冠如盖,斑驳的树荫倾泻一地,给暂时停放的车辆、马匹、随从一个歇脚乘凉的好去处。

早上还有些阴天,这会儿天气却转了晴好,金灿灿的太阳升到了半空,就迫不及待地释放起了热量,明晃晃地照着房舍屋宇,同时也照在院落中的青砖地面上,暑气蒸腾。偌大一个院子,树荫里微风飒飒,凉爽宜人,院子中央却晒得人心慌。

就在二门外的大太阳地儿里,两个年轻的女子微垂着头,守在几口大木箱子和四五个包袱跟前,晒得脸色已经发红。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毒辣辣的日头,拿着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儿,焦躁地低声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晒死啦!”

呸,就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小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居然也想着独霸侯爷……哼!

两个人一边用手帕子扇着风,一边转着眼看着周围的情况。

二门外这所院子又叫轿厅,乃是停车下轿的所在。空旷旷地没什么建筑,只有门子上站着两个婆子,一个圆圆团团的脸,眉眼带笑,看起来颇为和气。另一个则面容容长消瘦,嘴角法令纹清晰,抿着嘴角,笑容不多。两人站在那里,圆脸婆子凑到容长脸婆子耳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什么,边说边瞭着两个晾在太阳地儿里的女子,好像很有趣一般,捂着嘴笑一阵子。

其中一个女子抹抹汗,扬起一张笑脸走到那两个婆子跟前,客客气气地曲曲膝叫道:“两位嬷嬷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这会儿谁也不敢说以后怎样,眼前这两个女子容貌姝丽,体态妖娆,谁知道会不会得了侯爷的意,以后成了主子也说不定。人到了跟前了,容长脸婆子虽然淡淡的,圆脸婆子干笑着,一起应了声。只不过,容长脸婆子一直神色笃定冷淡,圆脸婆子也将身子却朝向了另一边儿。这样就是有人从远处看到,也能够明确看出她们并非主动兜揽,真要是说到夫人面前,也不用吃挂落。

那女子见她们如此,心中暗恨,脸上却笑得越发甜腻,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塞进圆脸婆子的手里,圆脸婆子仿佛被烫了手,连忙推拒回来,却被女子握住手,将银子合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就拉着圆脸婆子的手,哀婉道:“我们姐妹到了这府里,也没个认识的人,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劳烦嬷嬷再给侯爷通传一声,就说我们姐妹来了……”

说到‘侯爷’二字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而且随着说话,一双大而媚的眼睛眨了眨,片刻就红了眼,溢满了泪水,欲流不流的,看起来极为楚楚可怜。

圆脸婆子表情僵硬着,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容长脸婆子抿抿嘴角,将圆脸婆子的手从女子手里拽回来,径直将圆脸婆子手里的银子接过来,麻利地塞回女子的手里,然后表情木然道:“姑娘这就是难为我们老姊妹了,刚才我们已经给姑娘通报过了,主子们贵人事多,正忙着让姑娘们等一会子也是正常,姑娘们还是安心等着的好……侯府的规矩大,姑娘们或许不会被责怪,我们姐妹却吃罪不起。”

这婆子说了一番话,除了拒绝的清楚明白外,关于侯爷、夫人的话,竟是一丝口风都没透。

女子被说得脸上讪讪的,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跟两个婆子计较的时候,压了压心里的恼怒,又挤出一脸的笑来,道:“嬷嬷这番话是真心为我们好,明嫣感激不尽。明嫣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两位嬷嬷给侯爷通报一声……以后,我们姐妹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儿,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多多依仗二位嬷嬷呢!”

明嫣很自信,就她们姐妹这等出众的姿色,但凡见过的男人,哪有不动心的。就是昨晚侯爷见她们时,不也看的转不开眼?只要能给侯爷透个信儿,有两位侯爷依仗,又有她们姐妹的出众姿色,怎么可能不得势……如今空口许个好处给人,她并没觉得不妥!

圆脸婆子听到这话,难免就有些意动,动动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看向容长脸的婆子,询问她的意见。

容长脸的婆子却不为所动,不但没有被‘受重用’的美好前程所动,反而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我们也不过是看门的婆子,没那个本事做什么,姑娘还是安心等着就好,不然,过会儿主子们身边的姐姐嬷嬷们来了,看到姑娘这般没耐心,可就不好了。”

明嫣一而再地兜搭都没能成功,这会儿也实在没了说辞,瞪了容长脸婆子一眼,悻悻地一甩帕子,转身回了行李旁边。

待这位走远了,圆脸婆子拉了同伴一把,低声道:“你怎么一点儿脸面都不留,这若是以后……”

容长脸婆子叹了口气,不答反问道:“咱们虽说是越国公府过来的,但也跟着侯爷几年了。侯爷屋里那几个哪个不是如花似玉的,这几年你可听说侯爷招揽过哪个?”

这话一说,圆脸婆子顿时恍然。

侯爷跟他父亲不同,在女色上极淡,这几年几乎不回内院,在外院里也只用小厮侍卫伺候……

一个不好女色的侯爷,生性清冷的侯爷,那两个女子又凭什么获宠?这种被当做物件儿般被送过来的女人,不获宠连个丫头子也不如,她们又何必忌惮什么!

朝着同伴竖了竖大拇指,圆脸婆子又低声道:“夫人这么半天也没个话儿,你说这是怎么打算的?总不能就这么晾在这里吧!”

容长脸斜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是主子们的事儿……主子们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够揣摩通透的!”

见圆脸婆子被她说得悻悻的,容长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道:“这些日子你也该看出来了,侯爷夫人不是那没打算的,咱们,尽管看着就好!”

圆脸婆子答应着,片刻功夫就把那边的女人丢开,转而说起其他的逸闻趣事来。

邱晨出了沐恩院,也没要亮轿,沿着树荫一路缓缓走过来,是以,来到近处,二门上的两个婆子也没看到她们,仍旧站在门外低声说着什么。邱晨就站在二门内的树荫里看了看外头,清清楚楚地把站在太阳地里的两个女子看了一番。

两个女子容貌出众、姿态妖娆,一娇弱堪怜,一丰腴艳丽,春兰秋菊各不相同,却都极为出色!邱晨暗暗撇嘴,这诚王和齐王还真下的好本钱!

片刻功夫,邱晨也没出声,转身就往回走。

承影和旋冰愣怔了片刻,急忙跟了上去。

旋冰沉不住气,忍不住问道:“夫人,您不好出面,奴婢替您把那两个狐媚子处置了去!”

邱晨缓慢回头,意态闲散地道:“急什么!”

旋冰还要说什么,却被邱晨挥手拦住:“走,去松风院!”

旋冰愕然,不解地回头看了看承影,两个丫头都一头雾水满脸不解,却也不好再问,只好紧跟几步,跟上邱晨,径直往松风院去了。

松风院就在二门内,这个时辰各处的婆子丫头大都办完了事回去了,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邱晨和承影旋冰进来,门子上的婆子愣了愣才上前行礼问候。

邱晨挥挥手也没理会,径直进了听涛轩。

“夫人,”陈氏笑着起身迎接,扶着邱晨在上手罗汉榻上落了座,笑着道,“夫人昨晚没歇好,怎么不多歇会儿!”

邱晨接了承影送上来的茶,挥挥手道:“我是想偷偷闲歇一天的,可有人看不得我偷懒啊!”

陈氏疑惑地回头看向承影旋冰,旋冰将屋里两个回事的婆子打发下去,这才忿忿道:“诚王和齐王给送来两个狐媚子,这会儿还在二门外候着呢!”

陈氏皱了皱眉头,心思飞转着,片刻转回头来,看着神色淡淡难辨喜怒的夫人,“夫人,这个,不若让奴婢去……”

“嗯,”邱晨淡淡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陈氏道,“嬷嬷是要替我做点儿事,却不是去处置那两个。”

顿了一会儿,邱晨眯了眯眼睛道:“那两个人,若没人放水,是进不了大门的。”

邱晨没有细说,陈氏却已经了然。

府里只有夫人,这种上门送人的事儿,照惯例没有夫人的许可,是不许进大门的。如今,不但人到了二门,通报的人还越过了近在咫尺的松风院,报到了沐恩院,这里边就大有文章了。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查,查清楚了,立刻回来禀报夫人!”陈氏低声应着,招了招手,叫过林氏来伺候着邱晨,自己曲曲膝匆匆去了。

邱晨慢悠悠地吩咐承影:“你去二门外瞅瞅谁在,问清楚了侯爷几时下朝,尽快回来禀我!”

承影应声而去,邱晨又吩咐旋冰:“去,给我挑一身鲜亮衣裳来,再把妆奁匣子拿来,收拾收拾,我们出趟门儿!”

旋冰不明所以,见邱晨神情不容多问,也只好恭敬答应着,同样快步而去。

邱晨这边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两口茶,吩咐将仅剩的两三个婆子叫进来,有条不紊地将事务处理了。承影和旋冰已经先后返了回来。

看着旋冰手里拎着的正红色销金绣银褙子,嘴角抽了抽,却没有说什么,任由丫头婆子帮她换了衣裳,又梳了个富贵牡丹头,攒了赤金攒宝衔珠凤钗,赤金嵌宝花钿,赤金红宝凤头长步摇,还有粗重的赤金嵌宝项圈儿,粟金嵌宝手镯……

这一身穿戴起来,邱晨借着承影旋冰手里的镜子看过去,就看到一堆明晃晃的黄金珠宝了晃眼耀目,竟几乎看不到容貌如何……

寻思了片刻,邱晨拿了自制的粉霜口脂,片刻功夫,就花了个大浓妆出来。看着镜中的盛装女人,邱晨抿紧了唇角,就这副尊容,就是海棠怕也不认识了。

镜中人眉目如画,极致艳丽极致张扬,特别是微挑的眼角、高挑的眉形和殷红的唇,让整个人瞬间凌厉高傲起来,美是极美的,却像画皮一样,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旋冰举着镜子还在那里眉开眼笑地说呢:“夫人,您平日白搁着这么些好衣裳好首饰也不穿戴,真是可惜了。您看看,这一打扮,比外头那俩狐媚子不知好看多少倍……”

邱晨的嘴角抽了抽。这丫头真够狠的,就这么一张大浓妆脸,稍稍生疏点儿的人恐怕都认不出来,她居然还能这般兴致勃勃地说好看……

给自己做了片刻心里建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肃着脸,摆出一脸的庄重肃穆来,邱晨扶着承影的手,一步步走出松风院,出了二门。

门口的两个婆子这回没有错过被众人簇拥而出的夫人,慌慌忙忙地敛了神色,飞快上前曲膝请安。

邱晨的目光扫过两个婆子,沉着脸道:“你们既然在二门上当值,怎么就这么不尽心?”

两个婆子心头一凛,飞快地互相看了一眼,噗通噗通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容长脸道:“奴婢们虽然只是在二门上当值,但奴婢们自问尽心尽力,不知夫人所指为何,还请夫人明示!”

微微挑了挑眉梢,邱晨对这个婆子的应对略微有些意外,她知道侯府中是藏龙卧虎之地,却没想到二门上一个婆子居然也能如此冷静理智,进退有度……这算不算意外所得?!

心里虽然这么想,邱晨脸上却已满是怒色,盯着地上的婆子道:“我早上都是在松风院理事,你们为何不报到松风院,却去了沐恩院?若真是贵客,岂不是怠慢了?”

圆脸婆子吓得哆嗦了一下,回头看看容长脸,见后者肃容跪着,并不作声,只好咬咬牙禀道:“回夫人,奴婢进去禀报是去的松风院,却在松风院门口遇上了管着后园子的长久家的,她跟奴婢说,今儿是陈嬷嬷替夫人理事,奴婢想,奴婢想着这事儿还是告知夫人才好,这才擅作主张去了沐恩院通禀!”

邱晨哼了一声,却并不说什么。

圆脸婆子随着这一声轻哼哆嗦了一下,终于从怀里摸出一块约摸三两的银子来,双手哆哆嗦嗦举到头顶,道:“夫人,夫人,是奴婢一时贪心,得了两个姑娘的银子,奴婢知罪,恳请夫人饶恕奴婢这一回!夫人恕罪啊!”

邱晨哼了一声,旋冰上前将那银子接了过来,随手将那圆脸婆子拎到一旁,低声喝令她闭了嘴。

邱晨这才挥挥手,命令那容长脸道:“你且去旁边候着!”

“是!”容长脸磕了个头,爬起来垂着手退到一旁。

那边两个女子看到邱晨出来时,一开始还没敢认。毕竟,当家主母要见她们也不用亲自跑出来。直到听婆子叫夫人,才知道这个盛装妇人就是传说中靖北侯的乡村寡?妇,这一看,穿着富贵端庄大气,妆容精致艳丽,竟没有半丝儿她们自己个儿想象的寒酸局促小家子气。虽是她们心里不以为然,却也只能上前拜见。只是,不等她们到跟前,邱晨就已经对门上的两个婆子发作起来,她们也只好在旁边候着。

此时,见邱晨发作完了,两个人多少都有些受惊,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咬着牙上前拜见。

“明嫣(明媚)见过夫人!”两女娇娇娆娆地俯身就拜。

邱晨却一挥手,两个跟着出来的婆子立刻上前将两人架住。

“恕我眼拙,不认得二位姑娘,这礼我可不敢受!”

明嫣明媚互相看看,丰腴妖娆的明嫣自诩胆子大,上前一步笑道:“回夫人,我们姐妹仰慕侯爷英雄人物已久,昨晚得见侯爷,并得了侯爷回顾让我们姐妹伺候了……今儿,齐王助我们姐妹来到侯府,让我们姐妹能好好地伺候侯爷!”

“哦?”邱晨眯了眯眼睛,抬头命令急急赶过来的管家秦安道,“安伯,齐王送这两个丫头来,可曾送来身契?”

秦安躬身垂手道:“回夫人,齐王府的人将人放下就走,没有身契!”

“这样,旋冰拿五千两银票子过来,交给安伯!”邱晨吩咐完,见旋冰应声而去,然后转回头来对秦安吩咐道,“这事儿要麻烦安伯跑一趟,就说我们府里不收没身契的人……记得一定让齐王留下身价银子!”

秦安暗暗叫苦,拱拱手正要推辞,却听邱晨又道:“哦,对了,安伯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个牙婆回来,连齐王都说咱们家伺候的人不够了,咱们也不能让人白看笑话,叫牙婆来,咱们再买些人进来伺候着!”

听了这话,秦安知道这份差事自己是推脱不开了,只好苦着脸恭声应下。旋冰拿来银票子,让邱晨看了,秦安接了,躬躬身,皱着眉头匆匆告退走了。

这一番处置下来,邱晨回头再看两个女人,淡淡地吩咐:“两位姑娘对不住了,你们没有身契,暂时我也没法子安置你们。你们就且等等吧!”

说完,瞭了林氏一眼:“安排两个婆子来二门当值……你们两个,跟着我出去一趟!”

圆脸婆子和容长脸婆子听到邱晨安排人接替自己的职位,正惊惧着等着惩处,没想到,转眼却听邱晨要带她们出门……真是又惊惧又忐忑,却又不敢违拗,战战兢兢地应着,跟了几个丫头婆子一起,簇拥着邱晨蹬上马车,一路出了靖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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